2006年8月16日 星期三

在四度空間裡跳舞

戲落幕了,人散了,留下來的只剩回憶。

為了「小節:創意智庫藝術節」的表演劇碼「面具,不要面具」(Mask, Unmask)奔忙了一個月餘,眾人努力之下終於讓舞劇所要表達的意念完整呈現。幻影的舞台燈光下,看著包含自己創意的道具及服裝與舞者肢體融合,奇妙的感覺湧上來:就是這一刻,所有共同創作的成果只存在於這個時間點;表演結束,一切便即消失,什麼都不留下。一路走來所費的心血不為製造實物的成果,不為金錢報酬,全部都是為了回憶。

藝術學校裡把表演(performance),錄像(video)歸類為時間藝術(time art)。所謂時間藝術的特徵,便是只完整存在於四度空間內-立體空間加上時間,亦即包含了「虛空」的成份。雖然總有錄像可以觀看,但那在每一刻僅有某特定角度的影像紀錄,是平面的,仍然無法全盤呈現當時的瞬間。「時間永不停留」使得那一刻成為無可取代、獨一無二,卻又虛無縹緲的存在空間;唯有記憶是進入那空間的通行證。

年紀愈長,身邊來去的人愈多。有的停留時間長,有的卻短。每回互動都發生些情感交流,於是分開時便留下牽絆-總是互道:「保持聯絡啊」。然而這牽絆像握在手中的風箏線,愈積愈多到了握不住的時候,不得已必須讓某些風箏斷線飛去。雙手只有這麼大,一捧水掬不起千江淚。斷線之後卻又想念,所以想要到腦海深處去找到那一扇門,通往與那人共享之時刻…

人生在時間裡飄流,在記憶中存活。「面具」第二場演出結束後的夜晚,我們在演出場地-信義公民會館外的廣場上遇到了一個人。以前他從小生長的老家在這裡,現在只剩下一片平地-也就是四四南村、全台最早的眷村,拆遷後保留翻修了幾幢房子巷弄,成為現在的信義公民會館。聽他談起兒時情景;房間在二層樓頂的小閣樓,往下看便是窄窄的巷弄,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多麼與眾不同的生活空間經驗。眷村裡的街坊不僅熟識,其中好些還有血緣關係,一出家門見了人就要稱叔伯舅姨的,彼此情感相當緊密。

2006年8月14日 星期一

組曲: "旅程"(Journey) -- 2006春新作公開

旅程,gouache及水彩於紙面,四件 28 x 112公分 (單色),二十四件 19 x 14公分 (彩色)











今年的新作"旅程"乃是創新形式的作品,以小張彩色搭配長橫幅黑白主題呈現(版面空間有限,彩圖在此省略,另行於後續的細部解說篇章配合黑白主圖刊出)。黑白主圖共四幅,彼此可銜接;長橫幅的靈感來自於傳統國畫,像是"清明上河圖"、"長江積雪圖"之類。此種格式最適合描繪長途行旅的沿路風光與見聞。

四幅主圖,每幅分成四頁,可摺疊如書冊,整組便可化為一冊16頁的書。為配合此一特性,每單頁均為獨立構圖,書展開之雙頁亦為完整構圖,四頁(一幅)乃至16頁連成一氣,構圖之完整性、節奏感等均經過精心設計,但又保有我向來黑白作品不打草稿的即興創作方式。由於這種多分節、注重鬆緊輕重的節奏格式類似樂曲,加上延伸內容的小彩圖,故稱之為組曲。

黑白主圖的意象為模擬旅行過後的記憶;當然本作品顯非真實旅程,或可視為我的潛意識之旅。彩色小圖畫面擷取自黑白主圖中的元素,模擬旅途中拍的相片,並刻意以類似拍立得相片(方形影像、底部寬白邊)的格式暗示其如同觀光客只重表面的心態。

如果說"陽明山坳"是我跨入職業水準的第一個里程碑,組曲:"旅程"便是我在格式創新與該媒材掌控達到純熟境界的第二個里程碑。五年立一碑,不能無感慨。若不是被生活必須的掙扎所累,耗費了許多時間,這個第二里程碑應該至少在兩年前即可達成。此為藝術家在文化沙漠國度必然遭遇到的問題。此外,創作過程中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先前"狂想曲"時期的幽默感-雖然那也只是黑色幽默;即興創作本質上受到外感的程度相當大,值此外部環境如此混亂之際,我竟然連嘲笑人生的興致,都給消磨將盡。

詭異的炫麗-陳敏澤個展2006.7.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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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urs: Tue.-Sun. 10am-6pm, Fri., Sat. 10am-9pm (Mon. Off)

創作自述: 為一系列色彩實驗,從大自然賦予昆蟲的豔麗色彩與圖案中取材,經簡化抽象處理後,營造特殊的空間感。部份作品在抽象背景上疊加插畫風格的主題,刻意呈現詭譎氣氛。運用顏色對比使一般顏料產生如螢光般眩目的效果。

在MOMA裡的Munch及其他

月初到紐約時去參觀了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 MOMA),剛好遇上Edvard Munch的特展,就是那位以“吶喊(Scream)“--畫面中央立著一個雙手捧著如骷髏般的臉狂叫的人、背景是一片血紅的天空--聞名的挪威畫家。特展當然詳細介紹了藝術家的生平,以及對其畫作內涵與心路歷程的評析。

Munch四十多歲入精神病院療養,他的著名作品皆是在入院以前完成的。這算是印證了我的想法--高明的藝術家並不真的瘋狂,最多是在精神不穩定的邊緣遊走;一旦精神崩潰,整個組織能力、創作力隨之瓦解,也產生不出好的作品了。Munch名作裡的人物幾乎都有著死人或殭尸一般的面容,在我看來,他可能是在所有的“活著“裡看見死亡--生命最終的歸宿、必然的道路,故而視眾生為骷髏;他所畫的人像表達的是此人未來的最終狀態。然而他對此是懼怕的;在橋上吶喊的就是他本人,因為在當下頓悟無可逃脫的宿命而驚慌不已。只能說悲觀者自身招致的悲劇;過度在意未來的結局,反而喪失享受當下時光的能力--這樣說的原因是,其實Munch青年時期起藝術生涯就相當順遂,沒聽說有財務上的困境,並不像很多死後才成名的藝術家因窮困潦倒而痛苦一生。

個人對於Munch的作品並沒有特別偏好,純粹因為是特展,出於好奇才去瞧瞧。看完了其實也不能說很感動--沒辦法和他過度悲觀的人生觀產生共鳴。比較令人感到有趣的是,這樣陰暗的題材,在當時也能受到相當程度的歡迎,市場接受度頗高,該不會是當時的幸福人們對他們未曾親炙的憂鬱者的痛苦,感到Exotica式的興奮呢?這純屬隨便臆測了。

離開特展區,在MOMA其他樓層裡亂逛,看者牆上熟悉的現代藝術經典作品,忍不住覺得有些反諷。當初這些以各種“主義“為名造成一陣陣風潮的作品,其創作源頭實出於對主流藝術評價標準的反叛;但是現在這些掛在藝術館氣派廳堂裡的作品,儼然也已成為主流價值的代表了。不過想想也是,Piccaso的“德維農女人(Les Demoiselles d'Avignon)“,到明年就一百歲了。在這裡“現代“一詞的意義並不是我們一般所認知的;還活著的藝術有另一個名詞,稱為“當代藝術Contemporary Art“,與"Modern Art"有顯著的區別。於是,當“現代“已成為經典(義同Classics),過去的叛逆變成現在的主流,時光中藝術家們為反抗制約、所發出的混合著痛苦憤怒驕傲悲哀與嘲諷的吶喊,化作一股尷尬的氣流,懸浮在博物館高廣的廳堂裡,旋即凝結成一陣微涼而傷感的晨霧,緩緩飄下。

1970年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人高喊繪畫已死,為的是所有可嘗試的形式突破幾乎都被人玩過了,預期以後的人也搞不出什麼新花樣來,所以繪畫就算走到盡頭、死了。我對此倒有頗不一樣的看法。正因為該打破的都打破了,已經沒有什麼需要反叛之後,也許我們才能真心地做自己。不為特定目標而創作,純粹表達自身真實的感覺;如果一位藝術家本身夠獨特,自然能產生獨特的作品,而有其存在的價值。不必驚世駭俗、無須美麗絕倫;be uniq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