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三則（狗、拳擊手、小鎮店員）

“狗”

如果愛是因為需要對方，那麼，牠確實需要我餵牠、帶牠散步、給牠安全的住所、陪牠玩。可是，我需要牠什麼呢？我並不需要陪伴－至少不是經常性的。我可以一兩個星期不和任何人說話。通常我也不會從照顧別的人或生物上得到多少樂趣。當初開始照顧牠幾乎算是不得已的。這樣說來，我應該不需要牠。那麼，我為什麼愛牠？漸漸地我明白了，我確實需要牠－我需要一個不管我是什麼樣的人，都還是一樣愛我的生物。


*******

“拳擊手”


見證人要你我在文件上蓋下各自的手印，你卻急急把手伸到我的文件前，好像這麼做可以把我排除在外。當然，這是不被允許的。見證人不會同意，我也不同意。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是你的經紀人，只有你想要擺脫我們的關係。你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和對手約定了比賽的場所，在我問你的當下還企圖給我個假地點。當然，我不可能被你騙到。你比賽的時候我一定要在旁，不管你是否甘願。

其實你那些比賽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比賽，不過是些合法的私鬥。有觀眾也好，沒觀眾也罷，比賽雙方都不在乎。錢，從來不是目的。被生活中氾濫的不公平團團包圍卻無能為力－或者講白一些，就是沒膽向真正的罪魁禍首挑戰－累積起來的怒氣，用這種折磨自己肉體的競爭方式來發洩。這是無意義的浪費精力，在你內心深處比我更明白，是以比賽勝利也不能為你帶來喜悅。我不會重複叨念要你停止，僅在必要時候想辦法擋掉那些可能導致永久傷害的賽事。我耐心等待將來某一天，你終於能夠坦然承認這個行為的毫無意義，從而自己停止。在那天來到之前，我要堅持守在你每一回比賽的場邊，為你遞水擦汗，止血包紮。


******

“小鎮店員”


我曾經想像，也可算是計畫，當某天我無力承受和你在一起所需付出的代價之時，我就離開，隱姓埋名躲到有著美麗海濱的偏遠小鎮，找一份便利商店店員之類的差事。於是在日復一日簡單規律的工作裡，加上隨處可及的自然風光來滋養，我會忘了你，也忘記煩惱，安安靜靜地度過漫漫餘生。

但其實我心裡清楚的很，那純粹是想像而已，永遠不可能成真。

如果我把計畫付諸實行，那麼，等不及你從我腦海淡出，我便會在某個美麗宜人的晴朗日子，微風輕拂、花香暗暗、小鳥鳴囀的同時，走著走著無聲無息地倒在往店裡去的小路上。心臟停止。動力消失。自然死亡。若失去你，那將是我必然且唯一的結局。事實無法改變──你就是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