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0日 星期三

轉載:陳穎澤【我反簡體字】


我反對簡體字。

與簡體字的接觸,是在90年代中離開台灣到美國留學之後才開始的。我課餘時在密西根大學的亞洲圖書館打夜工,聊補生計;在替各類書籍編排裝訂之際,也順便借閱了一些中國文史學類圖書。夜深人靜,蒼白的日光燈下,努力適應語言文化差異壓力的求學生活中,這些書成為我的最佳精神放鬆劑。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我對中國大陸出版的簡體字書籍第一印象就是內容版面難看,不免減低了閱讀的興味。我在辨認簡體字方面幾乎沒有遇過障礙 看完一兩本小說後就差不多全認得了;我對樸素經濟的印刷裝訂也向來有好感;那些印刷字體也都是設計師和刻工的用心之作 大多數間架勻整,筆劃有力 所以我的直覺反感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歸根結底,毛病還是在那些過度簡化的方塊文字構造本身形象缺乏美感!

有道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 我從事設計行業近二十年,十分明白審美和時尚感是因人而異,並且往往受到文化地域影響的道理。然而同樣有許多美好的事物能得雅俗共賞,歷久不衰 它們不是追求利益最大化或最高效率下的產物,而是傳達了創作者的運行邏輯、理想思維和精神感應。這些美好的事物沒有國界和斷代問題,不必依靠宣傳洗腦來進行植入性接納,沒有偷工減料, 沒有低級惡俗。

在所有的現行簡體字中,我最厭惡的一類,莫過於用一個籠統的大“X“, 代替了以前所有佔據同樣位置的不同符號。惡例不勝枚舉,姑且拿出幾個典型來評論:

·      变成”: 因春風吹而開始活動的蟲兒們現在大約是被農藥給殲滅了。
·      變成”: 梧桐蔭下華麗的鳥羽變成了三根雞骨了。
·      變成”: 百家姓第一號整容失敗成這樣,書法大師宋徽宗趙佶先生若地下有知,不曉得會作何感想?
·      變成”: 中國人最重視的美德之一,變得和夜叉長得差不多了。
…………………

大家瞧瞧,這麼多原本各有千秋,富於個性特色的結構圖形,就這麼敷衍了事,這麼沒有原則規律地被一攬子給“X“了。

除了“X“以外,其他還有許多長相類似的粗魯不負責任的簡化法,像是用這個與“X“ 貌似的字形,一股腦地代替其他的各類構成;如從人變成人,有變成有等。想想看,傑出的民族音樂家聶耳變成了, 從多耳家族(三即是多)變成只剩一雙耳,和常人沒兩樣,原來饒有趣味又意味深長的姓氏符號變得失去意義,也諷刺地點出了今日音樂創作者後繼乏人的窘境。

還有那些因為小家子氣錙銖必較心態下產生的簡化法,使得不成絡,缺腿少鬃(見以下例表,看看簡體字丟失了什麽),披頭散“...除了簡,難以想出別的詞彙來形容。至於其他種種數不清令人遺憾甚至憤怒的文字拆遷,如裏缺貨,不事生“, „情無心等,許多有識之朋早已紛紛提出過,這裡就不再重複敘述了。
  

有人會說,目前公佈使用的簡體字中,多數都曾在歷史上的各類文字資料裏先後出現過。但難道就因為某些名人寫過,所以就該不分良窳, 不管應用場合,一律作為它們正式使用或繼續存在的理由及根據?後人們難道自己就沒有分析判斷的能力?

還有人會說,現行簡化字數兩千多字,只占全部中文字的很小一部份。問題是,即使康熙字典上收羅有四萬多個漢字,現今普通大專學歷人士認得的字也不過就五六千個左右。這兩千多字,也就是占大多數人這輩子會應用的字數的將近一半,誰說比例不高? 有些文妖(或書呆子?)說采用简体字不会造成文化断层,根本谈不上割断历史”, 那請問史與相混,生與毛不分,代與羿同稱,把文字演化存在過的事實和理由輕鬆抹殺,這不是割斷歷史是甚麽?引用民國年間大力反對簡化字的考試院長戴季陶的形容詞,就是荒謬“!!

文字系統沒有道理地過度簡化,除了造成大眾與傳統文化之間的斷層問題,還進一步增加了訊息錯誤的幾率。雖然當今出版界的校對水平退步是全球化世界的普遍現象,但簡體字書籍刊物的錯字比例之高,仍然遠大於所有我接觸過的同類型其他語言出版品。除了出版商的心態和排版工人的文化水準差異之外,還有個簡單的邏輯制約因素: 當方塊字的筆劃過少時,字體間的相似性就會不可避免地增加,因此由於視覺誤差造成的錯字就自然變多了。如廣州的广與工”, 習近平的和勻稱的等原本幾乎風馬牛不相及的字,現在都只差了一點一劃(我那沒近視眼的爹,前陣子去杭州西溪濕地旅遊,把高莊的差點看成了高壓的”; 請見下表);有的錯字容易用習慣和文法檢測出來,但也有許多是非專業人士難以確認的;一個排版工人粗心的失誤可以造成大部份讀者的誤解,從而可能將吸收的假訊息繼續傳播出去. 以我過去十多來年接觸的所有簡體字出版物每一份都有明顯錯字(換句話說就是百分之百!)的情況,可以推論錯假訊息造成的影響是深遠的。錯別字像病毒一樣,蔓延到所有的出版物;雖不至於致命,但讓大家的知識載體全部處於殘缺的亞健康狀態。


我對未來生活的期望之一,就是相關決策方在容許現行少數合理的簡體字原則下,全面恢復正統漢字在所有領域的應用。據說當初實行簡體字時一個振振有詞的理由,就是爲了節省群眾在學習書寫方面耗費的時間精力,加速知識的普及和訊息的傳遞 (我在北京住了七年多,經驗裏首都許多街市上的小商鋪店員手寫不出一句語法完整而且沒有錯字的句子; 這令我懷疑簡體字對一般民眾的知識水平普及提升方面做出了多少貢獻);但中國典籍浩如煙海,難道古人學正體字就妨礙了他們的知識和文化成就嗎?難道台灣和港澳使用正體字的民眾文化程度就不如內地嗎?此外,如今電腦打字已在許多領域廣泛應用,傳統多筆劃的漢字和簡體字的製作時間已無差異,因此連所謂效率問題都不該再是個藉口;大可全面恢復正體字,讓所有的民眾重新習慣浸潤祖宗的美學遺產精華,從中汲取創新發展的靈感源泉,而不是讓傳統文化資源專屬於那些埋首書堆的少數文學院老教授們。

前不久在成賢街(國子監街)散步,發現了一副令人發噱的新橫匾 -- “聖人鄰裡。不曉得哪位京師高人,連鄰里裡頭有人的差別都分不清了(難不成真別有用意?),附近孔廟裏老夫子的精魂若能看見,不知作何感想。真真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在遊覽天下名勝時,能聽到人們對古寺觀祠堂裏的對聯匾額吟哦玩味,而不再是一群又一群滿臉茫然的半文盲們,連對先人遺產品評辯證的能力都付之闕如。




2012.10.10

陳穎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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