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30日 星期日

泰山其傾

前不久收到母校芝加哥藝術學院(SAIC)的校友電子報,驚聞藝術史講座/榮譽教授Robert (Bob) J. Loescher已於本月初辭世,享年70歲。當年在SAIC和藝術史課有關的回憶紛紛湧現。

1998年我進入SAIC大學部就讀,第一學期必修的一門藝術史課就是Bob的"Ancient to Modern Art",內容從上古山洞壁畫一直到印象派之前。最基礎的課程經常也是最重要的,所以長期由藝術史系台柱教授Bob擔綱。由於是全年級必修,上課地點在可容納兩三百人的大講堂;正中是接近電影銀幕大小的幻燈片投影,Bob圓滾滾的巨大身軀在左側角落的講台後,大部分籠罩在陰影裡,只有講台上的小燈照著他的上課講義,以及部份面容。然後他不高不低的清晰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全場~整個場景相當戲劇化。

我對藝術史向來興趣不高~可能因為總覺得別人做過些什麼和我關係不大吧,剛到美國,英文也不是很好,上課大概只聽的懂80%。儘管如此,Bob的課仍讓我覺得津津有味、大開眼界。準時到課堂不是因為怕缺課浪擲昂貴學費、更非擔心教授點名,而是真心想聽他說故事。雖然大講堂昏暗的光線、流通不甚佳的空氣,以及下午一到四點的上課時間,三者加在一起的強大催眠作用,會讓我有時不小心陷入短暫昏迷狀態,但這完全不影響我對該門課的喜愛以及Bob淵博學識、風趣談吐的崇敬。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在那兒第一次見到出自中國明代繪畫名家之手的春宮畫~想像一下那個投影成銀幕大小的樣子吧。Bob從不避諱敏感題材;後來我從美國同學處側面聽說他有些上課內容被學校當局認為有“政治不正確“之嫌,但對我而言,只要是出自他的講演,一切都顯得那麼正當、自然,我從沒想過政治正確與否的問題~根本不在考慮之列。

Bob考試的方式也很有趣。大講堂講演課之外,每15-20個學生為一小班,分配助教每週兩小時再加強討論,文章作業也是助教批改,但期中、末考試由教授統一出題。課本版面與筆記型電腦相當、比磚頭還厚,以我的英文程度,真要都念過去的話,根本沒時間上其他課了。然而仁慈的Bob沒有要折磨我們的意思;他每次總是選課本裡數十張圖片(當然都是名家名作),學生只需要熟習與那些圖片相關的敘述內容即可~考試絕不會超出這個範圍。

之後幾門藝術史課基本上在忍耐或混世中渡過~必須修滿六門藝術史才能畢業,天幸我當年在台大通識課程裡選修過“中國藝術史“,抵掉了一門,省卻不少痛苦與大筆金錢(學分費非常貴)。顯然無論Bob是位多麼高強的老師,仍然沒法提升我對藝術史的整體興趣;不過,如果我曾從藝術史中學得什麼(實際上當然是有啦),都是他教給我的-那絕非人名與制式作品評述,而是客觀銳利的觀察之眼、接納多元文化的開放心胸、以及永遠忠於自己的感覺與認知。對一個藝術家而言,沒有比這些更重要的了。

其實Bob和我沒有任何的私人交情;我從來不是老師身邊的乖學生,一方面由於生性閉塞,再加上習慣對任何形式的權威保持距離,就算喜愛的老師多半也只維持淡淡的關係。我只是Bob大講堂裡坐著的學生之一,他根本不認識我。不過偉大的老師應該就是這樣吧,影響力的深遠超越距離。那些和他親近、受其深炙的學生,獲益應該超過我的想像。Bob的愛徒寫了一篇紀念文(http://blog.myspace.com/index.cfm?fuseaction=blog.view&friendID=200741795&blogID=340206964),看到最後我眼眶都紅了;“...他就是那樣的人,總在黑暗時刻看見陽光。... he was the kind of person that always saw daylight when there was darkness.“

Professor Loescher,一路好走。

2007年12月16日 星期日

藝術家博覽會-陳敏澤、周孟德、王仁傑、黨若洪、曹知諦聯展 藝術家博覽會 Artists Art Fair

時間:2008.1.4-1.20
地點;新光三越信義新天地A9館8F
展出者:陳敏澤、周孟德、王仁傑、黨若洪、曹知諦
主辦單位:新光三越信義新天地、斯依畫廊(http://www.gallery41art.com/)

2007年12月6日 星期四

住房節能好生活

時序進入冬季,北方家戶的暖氣系統又開始運作了。嚴寒的冬天人們需要暖氣來維持工作效能與身體健康,但是過度消耗燃料又會加重空氣污染、排放大量溫室氣體,有害環境。如何在健康舒適與維護環境之間尋求平衡,是一門不簡單的學問。雖然住房節能的程度在建築設計施工的時候幾乎就已經決定了,還是有一些細節是居住者可以自行調整的;或者,至少在買房、租房前判斷日後能源消耗的狀況,選擇較為節能環保的住房。

今年我首次搬到自採暖的住房,室內溫度可自行調控,於是在暖氣開始運作的頭幾天我進行了一個小小的試驗,用以找出家中舒適與節能之間的平衡點。 頭三、四天我將室內溫度設在18℃,全日維持定溫;這是由於我在家工作,溫度低於18℃時工作效率會開始下降-要麼衣服穿太厚使身體的靈活度變差,不然就得經常吃東西以補充熱量。但全日定溫的結果是晚上覺得太熱;另外,由於溫度控制的感應器在室內較陰暗處,而我工作的區域靠窗且面西,晴天中午過後日照使該區域溫度比感應器所在處要高出1~2℃。於是我便將每日溫度設定調整為:早晨18℃,中午降為17℃,太陽西沈後調回18℃,就寢時調降至15~16℃。試驗期間我每天察看燃氣表的數字並做記錄,發現溫度設定調整後比起最開始的全日定溫,燃氣使用量平均下降約40%。換句話說,我也為自己省了40%的燃氣費。

從我的試驗中可以看出,僅僅是2℃之內的微調,都可以造成相當大的燃氣消耗量差別。那麼請想想,若像美國人一般把冬季室溫設在25℃左右(在室內穿短袖覺得舒適的溫度),是多麼可怕的能源浪費。當然供暖的效率與所使用燃料和系統有很大的關係;以城市集中式住宅的鍋爐熱水供暖系統而言,若用煤為燃料,集體供暖效率較高且可控制廢氣和煤灰等的污染;但若使用燃氣,自供暖(各居住單位可自行調節溫度)較為節能,尤其可以減少樓房頂層過熱(熱氣往上升)、必須開窗降溫所產生的能源浪費。

2007年10月16日 星期二

北京歸來個展報導

展覽期間:2007.9.8~10.7


在今藝術雜誌網站上發現我的台北個展報導~


雖然有兩個小錯~第一,我的風景畫並非寫生,而是根據現地照片畫的;第二,小張水粉的創作雖然開始於美國,但展出的那些都是在台期間製作的…不過我飄忽不定的行蹤也確實很難讓記者在短時間內搞清楚啦。無論如何,他們還是挺給面子的。


原文位址 http://artouch.com/story.aspx?id=2007101110553

2007年10月6日 星期六

漫談食品添加物

民以食為天;中國人向來是注重吃的民族,也以美食傳統為傲。然而近年來不斷爆出各式各樣的黑心食品、乃至外銷食品遭到進口國抵制、中國食品在國際間的信譽一落千丈等問題層出不窮,「吃的安全」已是不容忽視的課題。怎樣才能避免吃進有害健康的食物?讓我們先從了解食品添加物開始吧。

食品加工的歷史由來已久;加工的目的不外乎保存(防腐)、增色與增味。古老年代裡能使用的加工方法有限;鹽醃、糖漬、酒浸、煙薰、醋泡、鹼處理,加點天然染料著色,用硝給肉類防腐、增加口感與顏色,大致上就這些。但在化學工業發達之後,形形色色的人工合成化學物質,或堂堂正正、或偷偷摸摸進入食品加工業,迅速改變了我們的飲食成份與口味,進而危害到健康與環境。這中間的關鍵,就在於業者的金錢本位主義-只要有錢賺什麼都敢幹,與資訊不透明-商品標示不實或不清、以及民眾對添加物的作用和危害不了解。

今年初台灣世茂出版社發行了一本專門談論食品添加物的書-「恐怖的食品添加物」,作者安部司,人稱「添加物活辭典」、「食品添加物之神」,現擔任日本有機農業JAS判定員、水質第一種公害防止管理者等等多項職務。該書在中國另由天津教育出版社以「食品真相大揭祕」為名發行。

2007年8月16日 星期四

東海岸

東海岸,油畫於畫布,90x146公分,2004



一直以來大海對我總有種無法言喻的吸引力。高興的時候想看海,悲傷的時候更是一定要去海邊;上下起伏、煩躁不安的情緒,到了海邊總能漸漸平靜下來-潮溼且帶著鹹腥味的海風吹進鼻管,彷彿便產生一種鎮定作用。天氣晴朗的日子裡,海面變化多端的顏色,絢麗勝過所有閃耀的霓虹燈;陰雲密佈、狂風四下橫掃的時刻,強勁的灰色浪頭猛擊在岸邊礁岩上,激起幾丈高的白色浪花,展現的力量讓人既敬畏又振奮。無論天氣好壞,我都能獨自在海邊呆上很長時間,就只是看著大海而已,從來不會覺得有一丁點的無聊。

有時自問為何如此依戀大海,也許人類進化過程中從海裡爬上岸的那段遠古記憶在我的基因裡表現得特別明顯?這當然是開玩笑的。真要給個答案,應該和在台東渡過的童年歲月有很大關係吧。外婆家住台東,年幼時每當父母遠行,就把我留給外婆照顧。大概四歲左右開始有記憶,印象最深的是每天早晨跟著外婆爬上市區內的鯉魚山頂(大家把那個小丘稱之為山似乎太恭維了些),總會得到一瓶養樂多作為獎勵;然後祖孫倆邊休息邊望著山下的火車站,等看完火車進站,就算早晨的例行任務結束,回家開始一天的作息。稍稍特別一點的日子,我們會和鄰居朋友到離市區不遠的小野柳風景區海邊玩耍。當時在我那個小腦袋裡,臨著太平洋的小野柳,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

上學以後,母親經常在暑假帶我們到外婆家住幾個星期。於是我關於童年的夏天記憶,充滿著坐長途火車一路過山洞、外婆家巷口老龍眼樹甜美多汁的果實、市集裡早點大王的燒餅油條、鮮榨甘蔗汁、縱谷裡的田園風光,以及豔陽下美麗的太平洋、和一波波沖到身上的清涼海水。念大學的某一年暑假,與美術社的朋友們相約到台東遊玩,騎機車上南橫、夜裡看星星並放風箏、在海邊等待著日出東方的第一道曙光…這個東部邊陲之地就是我的童年故鄉,而與大海相關的所有記憶都是美好的。

畢業後工作、出國,加上外婆年事已高,家人不放心她獨居遠地而搬到台北,之後我好幾年都沒再回台東。2004年初,在我的慫恿下與父母共同進行了一趟台灣東部海岸線駕車巡禮,「東海岸」的原始照片便是途中在三仙台拍的。永遠那麼美麗的太平洋,再次安慰了處於工作低潮的我。人家說得沒錯,是海洋母親啊。

地上的銀河

地上的銀河,油畫於畫布,91x117公分,2003



自從電燈及高壓電系統發明之後,人類得以在地球上製造出一種奇特的景觀,那便是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不知是否生物本能的趨光性之故,幾乎沒有人不喜歡看夜景,而且把觀看夜景視為一種浪漫的活動。當然也可能是我們在充滿空氣污染與光害、已看不見星空的城市裡,在補償心理的作用下把夜景當成星空來欣賞。

某回從台北出差到南部,在夜間乘坐螺旋槳小飛機,這種飛機的特色除了噪音大、安全性堪慮外,飛行高度也比較低。當夜天候不佳,但因飛行在雲層下方,意外得到的好處是看地面夜景還滿清楚的。北部的景象是一條條或寬或窄的帶狀光網,被黑色的山巒分隔開來;過了嘉南平原之後,連綿不斷的光點以各鄉鎮為中心組成一張張蛛網形狀的結構,彼此或疏或密地連結成一片,向地平線消失處延伸,整個景象彷彿廣闊的黑色水面上結了一層薄霜,在月光下反射出點點銀光。

那時有一瞬間突然覺得,無須特殊想像,這世界本身已很魔幻;白日我們眼裡認為屹立不搖的東西,其實就像黑水上的霜一般華麗而脆弱,一點波動便可能讓它潰散。飛機開始下降之時,在隆隆引擎聲與不斷搖晃的機艙裡,感到自己即將成為那霜層裡的一顆冰晶,隨時可能汽化或溶解在浩浩黑水中…結果自然還是平安降落了,如往常一般。

創作「地上的銀河」主要是為紀念某次意義不同的飛行。當時我已從芝加哥藝術學院畢業,不過法律上仍為學生身分,只是於美國政府許可的所謂一年實習期間內,在私人機構工作。正面臨是否要請雇主出資為我申請工作簽證(那意味著兩到三年的賣身契,做自己沒興趣的工作)、留在美國發展一段時間,還是收拾行囊、回國面對沒有老師校友支援的茫茫藝術路的兩難抉擇。恰巧好友利亞的婚訊傳來,我決定向老闆請兩星期假、回鄉參加婚禮,也趁此空檔好好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長途飛行到後來總是既坐不住又睡不著;估計已離預定抵達時間不太久,我走到機艙後端的空處,往窗外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在黑夜裡閃閃發光、如同沾著露水的蛛網一般精緻、卻又帶著溫暖的小鎮夜景。地上的銀河;我和朋友們的家就是散佈其中的星星-即使明明知道下方那城鎮不是台北。飛機尚未落地,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回鄉;雖然也許必須獨自在藝術的道路上行走,但故鄉的美與朋友的溫暖總會給我勇氣。

於是不到半年之後我搬回台北,而且從未對自己的決定感到絲毫遺憾。

Les Ulis 的森林

Les Ulis 的森林,油畫於畫布,65x91公分,2004



2003年秋天,生平頭一次踏上歐洲的土地。說是歐洲,其實兩個多星期的旅遊也只有在巴黎及其近郊玩耍而已。對於去已開發國家旅行,我向來喜歡從事在同一地點盤桓多日的「深度旅遊」,原因很簡單,由於阮囊羞澀,除非有朋友可提供住宿,否則高昂的旅館費我認為不值得,廉價旅館的環境我也不願忍受。那時好友中明在巴黎唸書,於是給了我前進花都的最佳機會。

巴黎實在是一個好玩的地方,無論在風景、建築、文化藝術、飲食、購物等各方面,可資娛樂之處都非常多。雖然我的預算有限,於飲食和購物方面顯得寒傖-總共只進過一回像樣的餐館、衣服是半件也沒有買,不過藝術博物館和公園可逛了個夠,充分享受到文化洗禮與悠閒生活的雙重樂趣。而且儘管我法文不通,巴黎四通八達的地鐵網絡讓旅行者能夠在各點之間輕鬆地移動。

由於中明住在巴黎郊區的Les Ulis小鎮-城裡住房太貴面積又小,每回我要進城遊玩,都得先穿過他家前面的一小片森林,走到ERE(郊區快速列車)車站,坐個50分鐘左右車程才到市中心。從住處到車站的這一小段路是早晨愉悅的開始:陽光穿透樹葉灑在身上,安靜的森林裡長得像喜鵲的鳥兒跳來跳去,高興時還可摘取路邊樹叢的黑莓果實嚐嚐鮮;住的離市中心遠因此完全不成為一種負擔。

在美麗的巴黎拍了許多好照片、帶著一堆筆記與滿滿的回憶返家後,我還意猶未盡,寫了一篇超過兩萬字的遊記,將旅行點滴幾乎鉅細靡遺地記錄下來。但是當我想要以這次巴黎之旅為素材來畫畫時,不知怎地只對住處前的那片森林有興趣;其他好些照片明明比那美得多,我偏就怎麼也提不起勁來畫。經過頗一段時日之後,我總算明白,自己所畫的雖然是風景,但其實背後都隱含著對與當地有關的一個人或一群人的思念-我並不想念巴黎,除了Les Ulis 森林旁邊住的那位。

行過香格里拉

 源頭活水,油畫於畫布,91x117公分,2003



1992年的夏天,我經歷了一趟十分特別的旅行。那個年頭到中國大陸的旅遊團一般仍處於「熱門景點走馬看花、觀光商店待宰肥羊」的狀態,而我們有幸跟著鄰居及其同事朋友們自組的團,走上大西北深度絲路之旅。行程從烏魯木齊開始,經過吐魯番、敦煌、 蘭州、西寧、夏河、再到九寨溝,最後由成都離境。

當時走西北線的旅行團甚為稀少,路途的顛簸與克難程度自然比較高。不過奇怪的是,那些辛苦危險的狀況都沒在我腦袋裡留下多少印象,深深記得的是無與倫比的敦煌壁畫、壯闊草原、悠閒夏河,與世外桃源般的九寨溝。此次大西北之行讓我完全明瞭「天似穹廬,籠罩四野」的感受;地平線那端的山,走過去有幾十公里的距離,中間一片平坦;天空是三百六十度,比天幕電影院要立體多了,不論轉到哪個方向都是無比空曠,無邊自由。只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將這片藍天好好看個夠。當下我所擁有的,是平日生活中無從獲得的廣大天空。

旅途後段主要經過青海、甘南與川西的藏族自治區,山區與草原交錯的地形。由於停駐點之間路途遙遠,很多時間都在車上度過。某日乘車經過一谷地,兩側是一塊塊如織錦地毯般的青稞田;當日天陰,陽光從雲隙中照到遠處山邊的一片金黃,剎那間彷彿見到香格里拉。隔著車窗我急忙按下相機快門;而於將近十年後,用這張照片為本畫出「青稞谷」,成為我在芝加哥藝術學院畢業展出作品。後來得知那山邊一抹金黃,是名為水金精的黃色小花;它們總成片生長在水邊、離河岸不遠處或溼潤的草澤區。「金黃色的香格里拉之夢」,我私下這麼稱呼它;許是金黃色讓人與豐饒聯想在一起,而有幸福之感。

夏季的草原是彩色的,並且充滿著香氣。與一般理所當然的推論不同,草原上的香氣主要來源並非那遍地野花,而是各種各樣的香草。草原上的花以黃藍白紫四色為主,紅色系的很少,若見到總有驚艷的感覺。那時途中人煙稀少,放眼可及之處經常只有沿路遍插的電線桿與我們這輛車為伴,偶爾能見到站在電線桿頭的老鷹。有回一隻特別好奇的老鷹,飛近到離我座位旁車窗僅有約一米之處,轉頭往車內猛瞧。看著牠那天真的琥珀色眼睛,我有股眼淚要掉下來的衝動;這是我與自由的猛禽最近距離的接觸。

行程的壓軸是九寨溝。當年由於前往九寨溝的路況相當差,那兒遊人不多,讓我們得以享受悠遊於世外桃源的樂趣。九寨溝最大的特色就是水色如藍寶石般豔麗;在這個幾乎每個轉身皆可入鏡的寶地,我們拍了成堆的好照片;也是時隔多年,我用其中一張來創作「源頭活水」。近年聽說九寨溝觀光客人滿為患,幾乎所有人給我們的建議都是不必舊地重遊,以免破壞美好回憶。往事只能回味-還真令人惆悵啊。

雙連埤1997

雙連埤1997,油畫於畫布,91x117公分,2003



雖然在城市裡長大,我對樹木花鳥蟲魚等與自然有關的東西卻特別感興趣。也許是住家環境得天獨厚之故;幼年時我家所在地區算是台北市的邊陲,圍牆外就是稻田和一叢叢竹子,我常趴在窗口看田邊來來去去的白鷺鷥;六歲那年田地變成樓房,還曾為白鷺鷥不再來而對那些房子懷恨了好幾年。雖然家旁邊的稻田消失了,樓下院子仍舊芳草萋萋、綠樹成蔭,時刻有小鳥兒跳躍鳴叫枝頭。從小習慣了有動植物相伴的生活環境,養成對生態的興趣似乎理所當然。

大學畢業的時候,眾多考量因素裡有部份出自想保護環境的意願,而選擇環境工程研究所就讀。研一的夏天適逢荒野保護協會成立,便興沖沖地在荒野成立大會當天加入會員,因此獲得創始會員的身分。荒野協會成立之初由環境教育開始著手,透過擔任義工、參與活動,在享受自然野趣的同時,我也著實好好受教了一番。不過由於天生興趣雜而不專,另外學業與工作負擔亦頗重,我一直沒有完成協會的訓練課程,未曾取得自然解說員的資格。

在那段遊山玩水中接受環境教育的日子裡,位於宜蘭員山鄉的雙連埤是個讓我印象很深的地方。頭一回到雙連埤應該是1996~97年間吧。群山環抱中的一個埤塘,四周分布著些農地,在煙雨濛濛裡遺世獨立般地安靜;水塘中間由植物糾結形成特殊的草毯浮島,隨水飄移,人若登上會下陷;埤塘周圍也有許多珍稀種類植物,水鳥不時穿梭其間。沿著水邊窄窄的小徑撥樹分草緩慢前進,有著尋幽訪勝的樂趣。當時雙連埤屬於私人土地,不過地主並沒用鐵絲圍籬之類的東西阻止外人進入,讓我們得以有機會一親其芳澤。

後來因地主對土地使用的做法與荒野的環境保護理念不同,其間引發不少爭議,並演變成當地居民與環保團體的拉鋸戰。2003年宜蘭縣政府買下雙連埤17公頃的湖域,並劃為野生動物保護區,算是在保護這塊珍稀溼地方面有初步進展;然而在此之前破壞已經造成,雙連埤早不復當年景況。

某回機緣巧合,我見到空拍攝影家陳敏明先生於1997年拍攝的雙連埤照片,深為喜愛,在徵得陳先生同意之後,以該照片為藍本創作了這幅「雙連埤1997」,紀念一個記憶裡如同群山中的珍珠一般美麗的地方。今天仍有許多保育人士為維護雙連埤現存的環境與物種付出極大心力;這種即使情勢不利仍不放棄努力的意志,正是希望的所在。

陳敏澤-北京歸來個展2007.9.8-10.7




陳敏澤-北京歸來個展

文/斯依畫廊


“雖然明知遠方的你此刻決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然而 在這充滿著你的氣息的地方
彷彿看到你和煦的微笑
在從枝葉間成串灑落的陽光下
一如當年”

無題之主題

無題1,油畫於畫布,73x53公分,2004


無題2,油畫於畫布,91x65公分,2004



無題3,油畫於畫布,65x91公分,2004


以前在芝加哥藝術學院唸書的時候,學校三不五時會舉辦些講座、工作坊、座談會之類的活動,邀請藝術家們與學生進行指導、交流,開開大家的眼界。某回令我印象頗深;一位女藝術家談到她在創作抽象畫的時候,通常仍以實物為參考基準,例如拿一朵玫瑰花,將其局部放大描繪至紋路質感纖毫畢現,於是完成的作品畫面看起來抽象,而實際上卻是十足的寫實。所謂抽象,也就是將實像中的某些元素抽離出來另行整合。自然界中許多生物以及地景,局部放大或從特殊角度觀看時,經常可見到具有高度幾何趣味的抽象圖案。抽象與具象並不是對立的。

每逢缺乏靈感的時候,我常出門亂逛,希望能從意外碰上的事件或資訊裡得到刺激;這招經常滿有效的。2004年夏天,在前幾個月完成一批較大尺寸的風景畫、並舉辦聯展之後,想換換口味、做些完全不同的題材,因此趁工作空檔四處晃尋找靈感。某日逛進藝術書店,一瞥眼瞧見架上放著本題為”Living Jewels”的書,封面上一隻色彩斑斕的大甲蟲立刻吸引住我;翻開內頁全是奇形怪狀、豔麗絕倫的各色甲蟲。果然是活著的珠寶,一點沒錯。我當即買下該書回家好好研究,而無題一、二、三便是此次邂逅的產物-選了書裡三隻甲蟲,以其圖案為基礎再加以變化,製作出高度裝飾性的抽象畫。同時另有幾張色彩實驗性極強的作品,後來一起在台中20號倉庫以「詭異的炫麗」為題展出,屬於我的作品中相當特別的一個系列。

2007年8月14日 星期二

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油畫於畫布,90x150公分,2007



「天涯海角」是拼湊調整過視角的墾丁風景;作品名稱也有一語雙關的意味—是地理位置的描述,也是一種心情。

墾丁是我高中畢業旅行的地方。那時的畢旅沒像現在這樣學校整體包辦;就只有我們班和隔壁班聯合出遊,目的地也只有墾丁一個,遊覽車一路殺到島的南端,大夥兒就在那瞎晃四五天。

凱撒飯店當時剛開張不久~我們自然沒有享受奢華的福氣,住的是某天主堂附設、有點像宿舍的地方,六到八人一間房吧,記不清了。住處出來對街就有出租腳踏車和協力車的地方,我們的大宗娛樂好像也就是騎車。男孩們體力好,沿著空蕩蕩的屏鵝公路飆到鵝鑾鼻再折返;女孩通常到船帆石就回頭了。晚上還騎車;那時候屏鵝公路過了凱撒飯店再往南一點就沒有路燈,騎著車一越過燈光最南緣、前方全面漆黑,天上的星光霎時間多出了N倍,閃亮到幾乎以為星星就要落到臉上…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星空。

在外地集體住宿時我通常睡不穩、很早醒來;天一亮、同學們都還在夢鄉裡,我便溜出房間,到街上閒逛,等著租車店開門。騎車轉一圈再回住處,同學們也差不多都起床、梳洗畢了,然後會有人驚訝地問我這麼早一個人溜去哪。我不是故意耍孤僻;對於這班高中同學我打從心底喜愛,但是我缺乏表達自己情感的能力、不擅長與人互動;靜靜在一旁看著大家的歡樂,通常是我感到最自在的時刻—這個習慣到今天都沒有改變。

墾丁,是我孤獨但不寂寞的十七歲。

再度回到墾丁是七、八年後,跟著荒野保護協會的行程。那個時候南灣的海水已經因為遊人太多而呈現輕度污染的狀態,不過為了安全理由,浮潛的地點還是選擇在南灣。雖然海底的景色據說大不如前,但對初次窺探水底世界的我而言,已經夠美了。望著距離三、四公尺,滿佈瑰麗珊瑚礁的海底,魚兒悠然迴游其中;而我浮在水面,揮動著手腳,宛如飛翔一般,卻絲毫不必擔心墜落。水中漫遊成了對於飛行慾望的補償。那一刻,好自由。

後來這些年又數度重遊舊地,然而過多的遊人和極度商業化的環境讓墾丁日漸憔悴。不會隨著現實改變的,只有記憶;我記憶裡的墾丁,永遠無敵美麗。

秋調

秋調,油畫於畫布,60x90公分,2006



腳下層層疊疊的黃葉
隨著步伐急緩發出不同節奏的簌簌聲
展開手中你的來信
想要細細讀懂每一分含意

一陣風吹去了薄如蟬翼的信箋
飄落地面
剎那間紙上的字紛紛逃入落葉堆中
匆忙拾起 只剩一張白紙

我在層層葉間使勁翻找你的隻字片語
終屬徒勞
然而就在放棄尋找的那一刻
忽然發覺

林中所有落葉都化成了你的字句
向我呢喃低語


(原題:林中的信,寫於1997年)

黃金城

黃金城,油畫於畫布,90x240公分,2007




行經北部濱海公路水湳洞路段,公路下方是陰陽海,抬頭往山上看,便會見著一座如同布達拉宮般壯觀的建築,高高矗立;不過仔細一瞧,這座宮殿廢棄已久,雜草與灌木叢逐漸侵奪其領土,崩落的水泥與石塊呈現出頹敗景象。建築物側後方山脊上蜿蜒盤曲著巨大的水泥管,像是山的經脈、又好似盤山的灰色巨龍。這兒就是「十三層製鍊場」、簡稱十三層,當年將金瓜石產出的礦砂,冶煉成金與銅的地方;水泥管是為了引導有毒銅煙至高處排放而建。1980年代,金瓜石的礦藏開發告罄,台金公司結束營業,十三層的命運即是遭到閒置,變成全台灣最壯觀的工業廢墟。

多年前至金瓜石遊玩時我就注意到十三層廢墟—當然,只要經過那附近,很難不注意它—但對其背景並不了解,也沒去深究;彼時廢墟、產業空洞、市鎮沒落等概念,與青春正盛的我,似乎不在同一個世界。直到三年前閱讀「台灣廢墟迷走」一書(註),其中對十三層詳盡的歷史背景介紹,加上作者在該地活動的私人經歷描述,重新引起我對十三層的興趣,後來特意約朋友一同前往探秘。遊蕩於空曠高廣的廢棄廠房,看著宛如中世紀城堡般雄偉的扶壁,光線從高處成排的窗戶射入,地面則散佈著重金屬污染的痕跡,對這裡的感覺是既莊嚴又悲涼,同時隱藏著毒害之惡。當日因天候不佳,只在靠近入口的幾間廠房稍事停留,未能在全區盡情遊覽。回程經由九份往台北;陰雨綿綿中,相較於九份的熱鬧滾滾,更襯出金瓜石繁華落盡的淒清。

一段時日之後適逢旅法版畫家楊炯杕在台北舉辦個展,前去參觀時赫然在他的代表作《時光封印》(Le Temps Scelle)-主題為東北角海岸線-裡,發現了以極其詩意的手法呈現的十三層。那個畫面給我的震撼,埋下日後創作「黃金城」的種子。

黃金城的概念很單純,基本上就是表達一場黃金織成的夢-過去曾發生、現在已消逝,但未來呢?昔日礦產開採全盛的年代,整個金瓜石小鎮浸淫在金錢帶來的歌舞昇平與發財夢共同營造出的金粉光影中;隨著自然礦藏消耗殆盡,光芒亦從此熄斂,留下的是污染的土地與沒落的市鎮。然而,這應該就是故事的結局嗎?黃金城的創作,代表我對現狀的反叛、也是個人的大夢-期望著一座城池從廢墟中重生,沒有土地傷痕、沒有銅臭的毒煙,而是以文化的價值讓其再度放射出黃金光輝,隨著背後潔淨的純青天空,邁入一個新紀元。

期待從廢墟中重生的夢,不只屬於十三層,也屬於所有那些被時光流水遺落在乾枯河床上的往日繁華;不只是有形的建築與群體聚落的,也是無形、單一個人的-由棄置角落的青春夢想、在現實裡敗陣的雄心壯志,所堆疊成的心靈廢墟。

註:台灣廢墟迷走/姚瑞中 著,台北;田園城市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4

人物印象

人物印象1,油畫於畫布,60x50公分,2007
教影像藝術的老師曾說,人是靠著對軀幹的印象來認出彼此。乍聽之下覺得有些荒謬;我們不都是用顏面特徵來確認身份的嗎?談話之際不都是注視著對方臉上的細微表情嗎?如何到最後卻是用軀體來辨識呢?但是當我將這奇異的論調,投射到你在我心版上殘留的影子,才發覺它們竟如此契合。

往日我凝視著你的眼睛、嘴角、側面輪廓時,眼角的餘光早已把你身軀的影像攝入潛意識當中。面部表情留在意識裡,像是張照片,總有一天會老舊發黄以致模糊不清。而潛意識裡的影像卻是頭皮上的刺青,平時被髮絲掩藏著彷彿不存在,但它會一直留在那裡,至死不渝。你的身影即是如此。

曾經無數次,當我在招牌林立、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獨行之時,有一個匆匆而過的影子引起我的注意。我總以為是你。或者,明知不太可能,但仍希望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那人竟然是你。事實上我倆從未在街頭相遇過。所有那些引起我的注意的陌生人,只不過是和你的身影有那麼萬分之一的相似。

我把你留在我潛意識裡的身形,分解成數以萬計的像素結構資料庫;用眼角從街上任意一瞥所取得的背影資料,只要有一點與你的像素相合,就會讓我的大腦發出刺激訊號通知有疑似標的物出現。像科幻電影裡的生化人,大腦在行進之間不停地、且無自覺地進行著資料擷取分析和比對的工作。

僅僅是為了看你一眼。僅僅是為了那微小的希望,希望在如夜空繁星般眾多的人群中可以和你相遇。但我不知為何有此無妄的希望。即使有一天我倆真的相遇,也不能改變分離的事實,更不能喚醒你那早已將我遺忘的心。然而我的潛意識仍在街頭徘徊,搜尋分析比對每一個路過的影子與你相似的程度。在茫茫人海中打撈那曾屬於我,而如今已遺失的魂魄。

(摘自《冥想地圖》,寫於1999年)

松林與橋

松林,油畫於畫布,90x120公分,2007



橋,油畫於畫布,60x60公分,2007



爬山是我從小養成的嗜好。

記得從上小學前開始,父母便不時在假日帶著姊姊和我,到士林那邊的平等山遊玩-小時候總是記成「平頂山」,上面有個「平頂國小」;可能因為山頂是一塊平地的緣故吧。我家住在台北市南區,為什麼老去北邊的平等山呢?其一是父母認為北邊的山空氣比較清爽,再則平等山行程輕鬆,不會讓小孩累得哭鬧;而且去那兒只需乘坐一班公車。爬郊山是一種十分經濟的假日家庭娛樂活動;全天開銷不過就是公車票錢和自備的午餐而已。下了公車、往平等山的路旁是明德樂園,在當年孩子的眼裡是個奢華的娛樂場所,各項遊樂設施看起來比市立兒童樂園新穎得多、門票也很貴;所以即使經過不知多少次,卻從來沒進去玩過;等長大到那票價不再是眼中的天價時,也已經失去入內遊玩的興趣了。

對於平等山最深刻的記憶,除了可望不可及的明德樂園,便是登著長段上坡石階時,父母會一前一後、提著登山竹杖的兩端,像抬轎似地,讓兩個小鬼頭夾在中間,扶著竹杖以減輕上坡的體力負荷。在山頂平等國小的野餐永遠是行程高潮;下山路邊賣的竹筍和蔬菜則是晚餐桌上不定期的佳客。就這樣,爬郊山成了我生命裡的銘印。

隨著時光流逝,我的體能增長而雙親卻漸衰,和父母同遊郊山逐漸成了一種孝親活動,而非體育娛樂。後來因著參與環保團體,認識些爬山同好,加入朋友組織的網路登山社團「週週爬郊山」,我的假日娛樂也跟著豐富起來;在經驗老到的同伴領隊下,走過不少美麗有趣的路線,也結交了好些可愛的朋友。

「登頂」之於我,從來不是爬山的重點;我是個重視過程甚於結果的人,不喜歡太過挑戰自己的體力,主要目的是享受路途上優美的風景以及同伴間輕鬆的閒聊、同時有些運動效果即可。所以我偏好可當日來回的郊山、對高山行程興趣不大。唯一的百岳登頂經驗,是初學太極拳三個月後想測試一下鍛鍊成果,便跟著週週隊伍走奇萊南華路線;不過因天候不佳、時間有限,最後只登上南華山頂,放棄了奇萊東峰。登頂那天風雨交加,山頂上除了小小的標高界碑,什麼也看不見;旅行的美好回憶還是前一日上山沿途留下的-「松林」與「橋」的原始照片便是在途中拍的。

回去上班後拿照片給年輕的同事看,有人驚訝地說道「台灣也有這樣的風景啊」,我非常驕傲地回答是,台灣高山上有著不輸歐洲的美麗山林。其實,聽到那樣的反應,感慨頗深;城市裡長大的孩子,有多少人不知道「美麗之島」真實存在腳下,反而不停向外尋求寄託?不能體會她的美麗,就不會想去愛護她;於是一則則山林遭到破壞的新聞,對許多人來說,感覺就像遙遠國度裡陌生人被殺害的消息一般,不痛不癢。

真的很想對遇見的每一個人說:上山走走吧;山林所能帶給你的,比想像多得多。

千里走單騎

千里走單騎,油畫於畫布,50x80公分,2007



陰雲低垂 暮色四合的平野上
你駕著青馬碎步前行
踩過遍地因失去陽光而顯得黯淡的黃花
蹄聲得得
如棒槌一下下敲在我胸口
鎮壓住我滿腔的情歌 發不出聲
眼睜睜看著你從面前行過
意氣昂揚
消失在遠山織成的地平線端

藍天萬里 陽光耀眼的草原上
我又看見你的騎影從遠處移前
青馬的毛色已轉褪成白
如銀雪般映著鋪滿地面燦爛七彩的花朵
我縱聲高歌
「美麗的人兒啊 請留在我身邊」
你轉過略略風霜的眼角
拋給我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
然後策馬疾馳
如一道白箭飛越大地
再度消失在遙遠的山坳
我的歌聲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星光如雨落在臉上的朔夜
我在莽莽平原上大步前進
朝著你消失的方向
遠山如墨染
翦出深凹的埡口之形
即使山的那一端並沒有你
即使只有未知等在前頭
我依然不曾減緩行進的速度
只是想看看你所執意前往的地方
究竟是什麼模樣

(原題:草原情歌,寫於2005年)

河口

 河口,油畫於畫布,105x75公分,2006




河口旁,油畫於畫布,105x75公分,2006

淡水河口的紅樹林,是我們這一代中小學校外教學的必到之地。紅樹林的組成樹種很多,但大家通常只知道水筆仔-因那不尋常的胎生苗之故;其他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彈塗魚、支著細細長腿走來走去的水鳥、和永遠舉著與身材不相稱的單邊大螯的招潮蟹了。

由於天生缺乏方向感,地理又學得不好,學生時代我對於自己日常活動範圍以外地區,各點之間的關連性經常完全摸不著頭腦。雖然關渡、淡水河、紅樹林就在台北市周圍,是這般耳熟能詳,而且還都親身去過,仍然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搞不清三者之間的聯繫。大概直到開始上班以後,工作上經常需要接觸各地與各樣的地圖,「地理」的概念才真正在我腦子裡成形;而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也變得真實起來。便是在那時,空拍照片、航空照相圖進入了我的生活,並讓我從此愛上它們。

高空往下照的鏡頭,將地面上的形形色色景物化作幾何圖形;距離造就的美感遮掩住細部的醜陋,即使是髒亂的城市在空照圖上看來也一般簡潔-某種意義上而言,喜歡空照圖可以算是對真實世界的一種逃避。

「河口」與「河口旁」,原始照片(直升機空中拍攝)地點在關渡、淡水河口附近,是我過去某項工作裡得來的資料照片。該項工作是某道路工程規劃設計案-我和朋友負責的只是其中生態調查的部份,需要將計畫道路沿線地區的現況做一個完整紀錄,因此有這批空拍照。這是我唯一參與過的大型道路工程規劃設計案;雖然站在環境保護的立場,我向來不贊成非必要的道路開發,但若把該道路的必要性撇開不談,這項工作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從業主(委託單位)到承包的規劃設計單位,大家願意花比正常多的時間、精力,齊心想把事情做「對」-也就是盡量減少工程對環境的影響-的認真態度。每一次的現場勘查,以及工作會議,聽著不同部門的進度簡報,我都覺得獲益良多。工程師真可以不必是守舊、只注重經濟效益的水泥腦袋;當他們願意以謙虛的態度去嘗試理解原先不熟悉的生態環境領域時,「發展」與「環保」之間的平衡點似乎不再那麼遙不可及。

在自己這部份的工作結束之後,該道路開發案後來的發展我並沒有持續關注;從人的態度轉變中看到希望,對目前的我來說,已經夠了。

夜,油畫於畫布,60x60公分,2007


當最後一絲日光隱沒在地平線下
面前的你倏然亮了起來
幽幽藍藍
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世

低沈而朦朧的語聲
像是從遠方穿透濃霧而來
訴說著陽光不可及之地發生的故事

應該悲傷吧
聽來卻是平淡的
因為不幸已成為一種習慣

我在黑沈沈的水面上划著小舢舨
努力想遠離你那理所當然的不幸
一瞬間四周波光乍起
我回身望去

你正用要將天空燃燒起來般的冰焰
呼喚著我

地圖

地圖1號,油畫於畫布,70x50公分,2006



地圖2號,油畫於畫布,60x60公分,2006



地圖3號,油畫於畫布,80x60公分,2007


對於沒有方向感的我來說,只要到離家方圓三公里以外地區、或沒走過五遍以上的路線,地圖就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保護我不至於因迷路而恐慌。熟能生巧;因此雖然我是個路痴,解讀地圖的能力卻很好,尤其特別喜愛那些有著大面積自然地景、圖形或色彩變化豐富的地圖,例如航空照相圖、土地分區利用圖、登山地圖之類的。當然,手繪地圖更是上品。

看地圖有著類似讀故事書的樂趣。故事書將場景、人物、事件等涵蓋著大量空間與時間的訊息壓縮成文字來表達,讀者用想像力將文字資訊再釋放為時空景象,且每個人描繪的景象皆不相同。地圖也是把實際空間與地上物壓縮成簡化的符號;看著從沒去過的地方的地圖,可以自由想像該處的模樣;展開曾經走過之處的地圖,就像打開回憶的盒子,當時場景、旅途中值得記述的事件或感動再次鮮活流瀉出來。

地圖系列,一號、二號、三號這三幅作品,基本上類似即興創作;在素描本上用色鉛筆隨性勾勒出線條與色塊,覺得滿意者再以恰當風格轉呈現到畫布上。有趣的巧合是,三件作品剛好代表三種不同用途的地圖;一號表現的是以指定顏色來描繪水系、土地利用類型分布等的一般常用地圖;二號為有等高線的登山地圖;三號則是表達航空照相圖的概念。這三種類型的地圖,都和我先前的工作與娛樂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也就是人生的一部份;因此,雖然這些作品描繪的不是我個人的實際長相,仍然可將其視為某種意義上的自畫像。

群,油畫於畫布,50x60公分,2006



即使眾聲喧譁
儘管比肩而立
最終我們所能擁有的
仍然只是自己的影子

2007年8月6日 星期一

地下水危機

我們平常所取用的水資源,除了來自江河湖泊等地表水之外,另有相當一部份是地下水。鑿井汲水,由來已久;特別是在較乾旱的地區,地下水的重要性更為顯著。絕大部份的地下水來自於天上降水;當雨、雪等降到地面,一部分成為地表逕流,一部分蒸發,剩下的部分則沿土壤或岩層空隙入滲至地下而成地下水。地下水儲存在含水層,其為透水、儲水性能佳的地層,如砂質層或砂岩層。地下水源又分成靠近地表的自由地下水層-淺井水,以及在地層深處的受壓地下水層-深井水。近年來由於工業快速發展、以及生活消費形態改變造成的用水與污水產生量大增,不僅地表水嚴重污染情形層出不窮,地下水的危機也已顯現。


地下水污染問題

除了特殊地層物質的天然溶解污染外,地下水污染其實與地表水同源,大多與人類活動息息相關。當地表水、或是含水層上方的土壤地層受到污染,則污染物將隨著降水入滲而進入地下水。例如,農業施肥、噴灑殺蟲劑後殘留的肥料或殺蟲劑隨雨水或灌溉水的入滲達到地下水源,石化、電子等工廠的有機油料、溶劑或其它化學物品,因管線破裂、人為疏失、刻意排放等因素也會造成地下水污染。工業生產過程排放含毒性物質、重金屬廢水,均易污染地下水源。家庭污水、下水道管路及化糞池破損外洩的污水、垃圾掩埋場處理不當形成的垃圾污水,以及醫院排出具有感染性的污水,皆能轉入地下造成水源污染。

一旦地下水層已經遭受污染,要清除是非常艱難且所費不貲的;因為污染地下水,就等於污染了土壤及地層,不是清潔水質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2007年6月6日 星期三

消費者與生產者的環境責任

地區性與全球性環境危機

這些年來隨著市場開放、經濟發展,城市居民平均生活日漸富裕;然而在我們感覺消費能力從未如此高的同時,有些重要東西卻正因被忽略而快速流失-那便是環境品質。每天呼吸著污染的空氣、比較著哪個大城市比另一個空氣更差;河川斷流、變成彩色或墨色,家附近的溪流和灌溉排水溝渠成為臭不可聞的死水、魚蝦早已不見蹤影;露天堆放的巨量垃圾佔據空間、污染土地並成為病害媒介,裡面高比例的塑料萬年不腐且是嚴重的資源浪費;為供應快速增長的肉類需求,不僅禽畜排泄物充塞河川,草原過度放牧導致沙漠化、沙塵暴日益嚴重;室內裝潢與傢具的大量木材需求,使得大面積森林遭到砍伐、生物物種滅絕,山頭一片光禿的結果是,雨水沖刷地表泥土、流入河川水庫造成污染與淤積…諸多事例不勝枚舉。

除了前述地區性污染,其毒害直接或間接造成當地居民的健康威脅外,目前最受關注的全球性環境危機,便是溫室氣體排放造成的氣候變遷、全球昇溫問題。

溫室氣體係指二氧化碳、甲烷等數種氣體,其在大氣中可吸收陽光輻射並阻止能量逸散,使大氣溫度升高;由是導致氣候變異,旱澇不定以致農作物歉收、糧食短缺;南北極冰帽溶解,使得海平面上升、土地面積縮減同時產生鹽化問題。由於溫室氣體多為燃燒含碳燃料-煤、石油等-的產物,故又稱為「碳排放」;如何縮減碳排放量成為現今世界各國討論協議的重點。

2007年5月14日 星期一

嚮往

長長柳絲垂盪在水面
隨風劃出一圈圈漣漪
透青細魚成群競逐水上的擾動
倏來倏往

翠鳥橫空而去
白鷺悠然踏水
逆光的新綠映滿整扇窗
耀眼而溫柔

於是我想起那天
在千里之外的另一扇綠窗前
逆光斜倚而立的你
既滄桑又年輕
堅定中透著憂鬱
和善卻似遙不可及

宛在水中央
宛在水中坻
宛在水中沚呀

迂迴的跋涉疲憊了我的雙腳
每個掙脫泥濘的步伐都那麼沈重
然而我無法掉頭離去

只要你仍在視野之內
我就不能裝作看不見
不能不一直走向你
千千萬萬步

2007年4月6日 星期五

河川變色的警訊

水色變異的原因

這一代許多人的共同記憶,便是童年時戲水的清澈小河,隨著歲月變成不堪回首的污濁臭水溝。而這是怎麼發生的呢?河川本身其實具有自淨能力,如果排入污染物的量在其涵容範圍之內,會被其中的細菌自然分解而不累積;但若污染量太高,細菌分解消耗水中氧氣過多,棲息的魚類及其他生物就會窒息而死;且水體的色度和濁度也會增加,進而發出臭味,甚至演變成河川的死亡。

河川污染來源

河川污染的來源很多,主要可分為以下幾類:

1.生活污水

生活污水係指市鎮地區家庭、機關團體、學校、工商事業單位排出的廢水,包括洗衣排水、廚房、衛浴、清潔用水…等,含有糞便、油脂、廚餘、化學藥劑,大量的病菌和有機物是水污染的主要來源。其中廚房、浴廁清潔劑含氯化漂白劑,會殺死化糞池中分解污水中的細菌,降低淨化能力;洗碗精、洗衣粉多含有磷酸鹽,會使河中的藻類大量繁殖、減少水中氧氣使生物窒息。

2.工業廢水

工業製造過程中原料、副料成品、中間產品、副產品、其他物料所形成的污染物的廢水,含有多種毒性化學物質,其中尤以紙漿、染整、制革、電鍍及食品業廢水污染最為嚴重。許多工業廢水會使河水變濁變黑,干擾陽光照射河水,影響水中生物生存。另外煉鋼廠、發電廠等排放高溫廢水,使正常水生物不能適應,並降低水的自然淨化能力。金屬、石化、農藥等工廠排放的廢水,常具累積性毒素,可能引發各種生物性病變,甚至導致其死亡。

2007年1月31日 星期三

空氣污染面面觀

「今天空氣很差啊~」在城市裡經常聽到人們如此感嘆。空氣、水、陽光是生命必需的要素;水不乾淨,可以處理過濾後再飲用,而無所不在的空氣卻無從清理起。每天呼吸著污染的空氣,猶如不斷服用少量毒素,短時間內沒有特別症狀;所以,也使得人們常常忽略了它的危險性。

造成空氣污染的來源有哪些、其危害又是如何?以下分別簡介之。


空氣污染的來源與危害

空氣污染源主要是燃燒過後所產生的廢氣,包括工廠鍋爐、火力發電廠、焚化爐煙囪排放,車輛廢氣,以及露天燃燒廢棄物等。另外,工廠化學製程產生的有毒氣體若未經妥善處理即排放至大氣,以及沙塵天氣帶來的懸浮顆粒,皆是空氣污染來源。

人體的器官中,對空氣反應最靈敏的部位為呼吸系統,而空氣污染物可能會刺激並引起上呼吸道黏膜反應,甚至引起支氣管痙攣,促使呼吸短促,進而抑制肺的功能。長期暴露在高度污染的空氣環境中,則較易罹患上呼吸道感染症、慢性支氣管炎、慢性呼吸道感染症與阻塞症、肺炎、肺氣腫和氣喘等疾病。嚴重的空氣污染還可能造成肺癌或血癌;根據美國聯邦環保署公佈的資料,全美各地區以洛杉磯的空氣品質最糟,致癌率比全美平均值高出1倍有餘;而目前城市最大的空氣污染源是車輛所排放的廢氣。

主要空氣污染物

目前國家環境空氣監測網所監測的主要空氣污染物為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粒狀污染物中的可吸入顆粒物、一氧化碳、臭氧等。

2007年1月30日 星期二

無聊

K坐在小方桌對面, 用吸管攪弄著眼前的果汁.

"我覺得好無聊." K說.

"什麼無聊? 和我一起坐在這裡嗎?" 我問道.

"不是啦. 我指所有的一切. 生活到底是為什麼呢? 設定一些目標去追求, 然後在達成目標之後發現原來那並非自己真正想要的, 於是覺得很失落? 還是乾脆設定個自己永遠追尋不到的理想, 這樣的話腳步就不會停下來, 但也許一輩子都覺得很挫折?" K又說.

我沒有回答.

眼前浮現那年夏天美麗白石堆疊的溪邊, M的笑容和透過樹葉縫隙灑在他臉上的點點陽光. 還有各式首日封的圖案. 以及最終M強烈暗示我開口留他在身邊, 而我仍然裝傻岔開話題時他眼中的無奈.

"你恍神啦?" K開口了.

我抬起眼望向K, 卻發現K並沒看著我, 而是注視著窗外陰雨濛濛的天和灰撲撲的街道.

安靜的空氣凝結了一會兒, K轉過頭來說道:"我昨天又刷了一個新款LV包, 真滿過癮的. 你看, 還是追求這種大眾認同的價值要來得簡單快樂多了."

K咯咯地笑了, 嘴角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 但不知怎地我竟覺得那對深邃的眼珠在哭泣.

歸來

你疊膝坐在沙發裡,身上擱著一本書,轉過臉來神情輕鬆地對我說話。我聽不清你的字句,卻好似就這麼懂了,用我自己也不知在說什麼的話回答你。這真是一場奇怪的談話,語言失去了意義,我們卻仍能溝通無礙;彼此瞭解了什麼,但又無法具體抓出那到底是什麼。

窗外傳來隔壁小學擾人的課間音樂,猛地驚醒,原來你只是南柯一夢。你當然不在我身邊;從來就不在。地理上數千里的距離,靠著飛機的便利,耗費一天時間也就可以到達;然而我們之間,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你明明知道我愛你,卻在身周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於是我只能隱藏對你的想念,用笑容偽示我的毫不在意。

昨夜歸家,細碎的雪閃動在路燈的微光下,落到地面便即消融。這個冬天這個城市的第一場雪;安靜黯淡地沒有驚動任何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我特別喜歡在夜半無人時踏著昏暗燈光映照的樹影,獨自走回家。在人群之中覺得更孤獨,真正只剩自己一人時反而感到安全;另一個理由,是因為此刻我可以無顧忌地想念你、對你說話,即使你聽不到,也不想聽。

我的筆一次又一次落在畫布上,我的想念透過油彩形成一個個繽紛的畫面。隔了如許之久後重拾畫筆,有著「歸到山寮下,重新做人」的感慨。在這個五臟俱全的舊小社區裡的這個窄小房間內簡單地過活,日復一日塗著一層又一層的顏色,當作一點一點地填著你我之間的溝渠;彷彿這樣子哪天就能夠填出一塊平地,讓我找到路歸來你身邊。

離開

你穿著紅色的連帽外衣, 藍色長褲, 牽著垂垂老矣的白馬, 站在離我數十公尺外的薄雪地上, 背景是陰霾的天和灰色的山脈. 你對我說, 要離開我了.

"為什麼?"--我問.

"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如是說.

"可是這樣我會心痛"--我說著, 一邊感覺到有隻無形的手伸入胸腔, 抓住了我的心臟.

"會心痛表示你還活著; 像我, 身上已經沒有什麼會跳動的了"--你微微地笑著, 彷彿要發光似的看來那樣美麗.

我衝上前一把摟住你
霎時間白馬消逝了, 雪地和灰色的天空都消失了
吹起了微暖的風
我倆站在湛藍晴空下花朵盛開的彩色草原上

但是我雙臂之間的你如水一般涼
涼得舒服, 確實沒有任何東西在跳動
雙臂一收我已沉入水中
漂游在安靜幽微的藍綠色清涼世界
我很想一直待在裡面
但不多時已因無法呼吸而感到窒息
奮力向上游, 浮出水面發現自己身處漫無邊際地深藍色大海中央
雖然看不見你, 但我知道你藏在某片天上飄蕩著的白雲裡

我不停地向前游
感覺要將自己保持在水面上愈來愈困難
好累
想要永遠沉下去
卻又不願就此與白雲裡的你告別
一直游著
我不知道會先遇到可停駐休息的地面
還是脫力下沉
繼續游著
繼續...

理解

它在我的雙掌裡溫熱而扭曲地跳動著,豔麗的深紅。手伸得直直地,小心翼翼捧到你面前,我用僅餘的氣力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給你。」

你瞥了一眼,說道:「這是什麼?滿漂亮的,但是我不想要。」然後轉身離去。臨上車前,你回身比了個手勢,叫我再打電話給你。

我想要流淚,眼眶卻是乾澀的;然而手上捧著的物體竟然如被擠壓的海綿一般,汨汨流出大量清水,轉瞬間縮成紫褐色、癟癟的硬塊。不忍丟棄,我把它放在神龕的角落。並非為了日後祭拜;正相反,因為那裡已是個失去用途與關注、卻又不能撤銷的地方,一個適合它的所在。

當然,我沒有再打電話給你。

後來每回聽到別人說我難以理解,我都只是笑笑,沒有後續動作。從你那兒我瞭解到,「難以理解」這種指控,不是我用任何努力可以解除的;更重要的是,那其實根本非我的問題。正如春花秋葉四時更替;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沒有影響。

很久以後的某天,我在信箱裡發現一封短箋,裡面是簡單的問候和眼熟的落款。一彈指間那信便進了垃圾筒。對我來說,關於你的一切,就像神龕上那乾癟黯淡的物體,除了遺忘,不需要其他的處置。